Wednesday, August 25, 2021
休教授每天送警衛小蛋糕:不希望自己死在家裡 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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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教授每天送警衛小蛋糕:不希望自己死在家裡 沒有人知道
2021-08-26 11:40 聯合新聞網 / 天下雜誌
圖片來源:謝佩穎攝
圖片來源:謝佩穎攝
【文 林倖妃】
每一個孤獨死的背後,都是一場無可挽回的人生悲劇,他們不是沒努力過,但卻被疏離感壓垮。從退休教授到失業中年人,不分社經階級,孤寂成為人內心最深恐懼。當親緣逐漸淡薄、工作不再是人生保障,如何保有連結?是在台灣的每個人都該思考的課題。
哥哥住隔壁里,卻不相往來
一整排的公寓建築物,放眼望去只要有窗戶的地方都覆蓋上密密麻麻的鐵窗,一格一格將人關在屋內,也將人隔絕在外。
53歲的夏秋吉(化名)在7月初被發現時,遺體已腐爛見骨。當初就是因為陣陣惡臭,逼得鄰人打電話給里長,要他找出臭味的源頭處理,循著濃厚的氣味嗅到夏家。
員警找到夏秋吉的哥哥和弟弟時,「他們都不太願意處理,說好久沒有聯絡,感覺沒有交集,」處理的員警小陳才24歲,卻已經看過5、6具孤獨死的大體。
透過各種管道,《天下》找到要去處理房子的哥哥,「他就是自己要放爛,失志,」哥哥說,年輕時的夏秋吉是車床「黑手」,功夫很厲害,和女友交往7、8年後分手,工作也沒了。說不出口的挫折和憤怒讓他寄情於酒精,也被診斷有精神障礙。
夏家位在老公寓,夏秋吉住在頂樓加蓋的6樓,5樓曾經是爸爸和哥哥的住所,具有榮民身分的爸爸過世後,哥哥帶著子女搬到不遠處的隔壁里,「有時回來,會發現每個房間都睡陌生人,」哥哥覺得很無奈,3個房間內常有他從外面帶回來暫宿的人。
說不出口的挫折,也曾試圖振作
在這個長滿鐵窗的社區,每個人都看過他,卻遠遠地躲著。里長說,他靠著政府津貼,理應勉強可以維持生活,常常在沒錢時,走到里長辦公室借個50、100元。
經常一個人四處遊蕩、找人喝酒的夏秋吉,也曾經試圖振作,「有一陣子,他說他戒酒了,要去找工作,」里長描述,穿起白襯衫、西裝褲的夏秋吉,「人模人樣,實在很瀟灑、很飄撇。」
但過了一段時間,他又步履蹣跚地找上里長借錢。當禮儀公司的小周去清理遺物時,在凌亂的屋內找到夏秋吉小心翼翼置放在電視櫃內的一疊照片,照片裡有個人照、女友照,還有一張最後的全家福,當時的他有著一張神采飛揚的年輕臉龐,但在此後的20多年,他卻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我整理好拿給哥哥,但哥哥放在原地,只拿鑰匙就走了,」小周說。
「孤獨死」的最深恐懼,不分社經階級
不限社經階層,愈來愈常見的孤獨死,成為人內心最深的恐懼。基隆市議員王醒之提到他身邊的例子,一位大學退休教授,先生過世,子女都在國外,她罹患癌症經過治療,即使身體虛弱,仍每天逼迫自已出門參加社區活動,目的只是為取得活動會分發的小蛋糕,拿回家後不是自己用,而是要分給社區的警衛。
「我問她為何要這樣做?她說,她一個人住,不希望自己死在家裡,沒有人知道,」王醒之感嘆,這位教授的處境是很多人的寫照,「她知道要為自己找到更多跟社會聯繫的方法,只能拼拼湊湊,做一點自己還能做的事。」
面對孤獨死的恐懼,國家或社會能做什麼?「社會福利的概念是什麼?就是你缺什麼,我就給什麼,但沒有人關注『陪伴』這件事,」王醒之觀察。
王醒之認為,台灣雖然有長照體系的社區關懷據點、鄰里長通報系統,但多是針對特殊境遇老年人,而這樣的概念早已過時。他認為,未來的社區工作應該更有系統、有方向、有意識地讓人跟人之間建立一些聯繫,「不一定要互相照顧,至少讓人的社會存在感扎實一點。」
要對抗孤獨,政府政策也不應侷限在社會福利系統。
成功大學老年學研究所教授劉立凡不諱言,台灣的社會福利制度有M型化趨勢,著重在社會底層的生存需求,使用者也多是社會底層,但「最可憐的是中產階級,因為會孤獨死的人未必是貧窮線以下的人,」她看到有太多過去是經理或主管退休的人,寧願餓死、凍死也拉不下臉去請人幫忙,「因為人有自尊心的考量。」
政策不能只是「給」,須兼顧自尊
劉立凡認為,對抗孤獨的社會政策應該包括就業、勞動、教育和居住等,關鍵是要著重社會心理需求,幫忙需要的人找到資源,保有健康、保有生活。在設計時不能只是「給」,更要「給」得有策略性,兼顧自主和自尊。
從獨居的安全維護、社會社區網絡的建立,到提升社會參與機會,從一般志工到貢獻自己專長的專業志工,都是台灣未來必須要做的社會建設。
每一個孤獨死的背後,都是一場無可挽回的人生悲劇,在《無緣社會》一書的介紹詞中提到,「它不是高齡社會的必然,而是冷漠與自私的孿生子。」建立關懷人、尊重生命的結緣社會,是對抗無緣社會的一帖良藥。
當家庭已經不再是人的最後堡壘,當親緣逐漸淡薄、工作也不再是人生保障時,我們要如何保有連結?這或許是在台灣的每個人都該思考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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