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December 27, 2016

被遺忘的報導:杜特蒂的反毒戰爭,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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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報導:杜特蒂的反毒戰爭,後來呢?

2016/12/27 16:32:29 轉角說
杜特蒂成功地當選了總統,自2016年6月就職後,他也實現了選前「殺無赦」的反毒承...

杜特蒂成功地當選了總統,自2016年6月就職後,他也實現了選前「殺無赦」的反毒承諾,針對毒梟、藥頭、毒品成癮者,發動了血腥的全國大掃蕩。總是暴言不斷的杜特蒂,他的超狂掃蕩真的沒有問題? 圖/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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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
事件:菲律賓的反毒戰爭
日期:2016年7月1日
地點:菲律賓
你們知道的,我也只是個人,我也在佳節報佳音——Merry Christmas,你們這些藥頭、小偷、貪腐官員和罪犯,還有那些讓菲律賓人活在苦痛中的混蛋——你們要是再不懂得收手,繼續你們的暴行,那麼...這就會是你們聽見的,最後一聲Merry Christmas。
這部「恐嚇佳音」,是菲律賓總統羅德里戈.杜特蒂(Rodrigo Duterte)2015年於總統大選前,拍攝的宣傳短片;一年後,杜特蒂成功地當選了總統,自2016年6月就職後,他也實現了選前「殺無赦」的反毒承諾,針對毒梟、藥頭、毒品成癮者,發動了血腥的全國大掃蕩。
根據菲律賓警察的官方數據,自2016年6月30日杜特蒂就職開始,至12月13日年度統計截止為止,菲律賓的掃毒戰爭一共通報有5,882人死亡;其中,超過2,000人因「拒捕」而死於警察槍下,但另外被「不明槍手」殺害者,卻高達3,800多人。
但殺了那麼多人,菲律賓的治安變好了嗎?總是暴言不斷的杜特蒂,他的超狂掃蕩真的沒有問題?半年之間,誰又是那些替他「主持正義」的不明槍手呢?
菲律賓的掃毒戰爭一共通報有5,882人死亡;其中,超過2,000人因「拒捕」而死...

菲律賓的掃毒戰爭一共通報有5,882人死亡;其中,超過2,000人因「拒捕」而死於警察槍下,但另外被「不明槍手」殺害者,卻高達3,800多人。但殺了那麼多人,菲律賓的治安變好了嗎? 圖/歐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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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腕真的有效嗎?

杜特蒂總統上台之後,菲律賓的治安數據出現了極為明顯的變化——犯罪率大幅降低,謀殺率卻翻倍狂飆。
根據菲律賓警政署在12月21日所公佈的數據,杜特蒂就任半年以來,菲律賓的整體犯罪率比去年同期下滑了31%。其中損及財物的犯罪數量,大幅降低了42.5%,像是強盜(-38.78%)、偷竊(-43.97%)、偷車(-41.45%)、牲口竊盜(-57.96%)都明顯改善,這也讓各地民眾感受到治安的「馬上好轉」。
但與此同時,菲律賓的謀殺率卻飆漲了51%——這也是各項犯行統計,唯一出現漲幅的犯罪數據。
菲律賓的突然爆增的謀殺率,也被認為是杜特蒂反毒戰爭的副產品。自今年夏天以來,菲律賓警方與其扶植的民兵武裝,在全國各地都發起了掃毒肅清,但查緝的過程中,警方的搜查行動卻往往以對方「拒捕」為由開火,在半年內擊斃了超過2,000名毒品相關的嫌疑犯。
官方獨立的菲律賓人權委員會(CHR)表示,過去半年內菲律賓警方上呈的用槍報告中,超過97%的案件都以「擊斃拒捕嫌犯」結案,過高的致死率也讓CHR懷疑菲國警方有捏造拒捕數據,甚至掩蓋「法外殺人」的私刑事實;然而對於濫殺的指控,菲國警方卻不太在意,緝毒署發言人甚至表示:
我猜有些警察天生就是神射手——他們打得神準,很棒啊。
反毒戰爭的擴張,讓菲律賓民眾陷入微妙的矛盾情緒。民調顯示,上任半年後,菲律賓民眾對於杜特蒂總統施政的整體滿意度仍高達63%;其中,85%的民眾支持杜特蒂總統所掀起的反毒行動。但卻也有78%的受訪者,擔心自己會成為血腥掃蕩下,下一個被波及的無辜受害者。
反毒戰爭的擴張讓菲律賓民眾陷入微妙的矛盾情緒。85%的民眾支持杜特蒂的反毒行動,...

反毒戰爭的擴張讓菲律賓民眾陷入微妙的矛盾情緒。85%的民眾支持杜特蒂的反毒行動,但也有78%的受訪者,擔心自己會成為下一個被波及的無辜受害者。圖為人民在菲律賓國家警察部門前面的抗議行動「停止殺戮」,以無辜被害者橫屍街頭來諷刺國家暴力。 圖/歐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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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治療矯正的毒品使用者,在醫療中心裡手上還必須配戴寫有總統杜特蒂名字的手環。 ...

接受治療矯正的毒品使用者,在醫療中心裡手上還必須配戴寫有總統杜特蒂名字的手環。 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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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特蒂的「死亡小隊」?

我非得宰光這些毀了我的國家的白癡不可。
主張鐵腕整肅的杜特蒂,在反毒戰中除了姑息警方的法外處決之外,各地潛藏於民間的民兵「死亡小隊」,也為這場肅清獻祭了3,800多條人命。
過去擔任納卯市(Davao)市長時期,地方就盛傳杜特蒂接收了馬可仕時代,為了鎮壓地方共產黨與異議人士所建立的民團網路,並秘密改組為自己直轄的「納卯死亡小隊」(DDS),並成為其法外處決黑幫、暗殺罪犯的殺戮工具。
DDS的存在納卯地區已成為不可言說的日常,但杜特蒂從政30多年來,卻從未承認DDS的存在,儘管前總統艾奎諾三世(Benigno Aquino III)任內的司法部長德.利馬(Leila de Lima)曾為此發起調查,但調查兩年卻只收獲了1名內線證人,所得證據也不足以威脅杜特蒂,直到2016年6月杜特蒂當選總統,整起調查才草草收尾。
不過到了9月,事情的走向卻突然出現突破性的轉折。德.利馬當年所庇護的內線證人,原本年中就脫離了司法部證人保護計劃,在稍後的9月卻突然出面,並以真面目指控杜特蒂「利用死亡小隊非法暗殺千餘人」。
這名59歲的前DDS隊員名叫馬托巴托(Edgar Matobato),自1988年杜特蒂成為納卯市長開始,到2013年馬托巴托私自洗手「叛離」脫隊之間,他一共為杜特蒂的死亡小隊服務了25年,並見證了超過1,000起暗殺或法外處決事件。
在參議院的調查聽證會上,馬托巴托表示自己18歲時,曾親眼見到父親被地方的共產黨游擊隊梟首遊街的慘劇,因此被招募為DDS成員時,他也一直認為「自己所行的是正確的事」。
根據馬托巴托出示的書面證據,他確實曾被納卯市政府註冊為「約聘員工」;但實際上他卻是DDS二把手、納卯高階警官拉斯卡涅斯(Arthur Lascañas)的貼身槍手。馬托巴托表示,DDS只接受也只能接受杜特蒂本人指揮的「殺人命令」,除了幫派份子、罪犯、毒梟與吸毒者之外,DDS也會處理異議份子與地方角頭。
只有我們可以,其他沒有別人膽敢在納卯殺人。
透過DDS的活躍,杜特蒂成功地「鎮壓」了納卯市的治安,地方若有兇案,也大多是個人紛爭所起的臨時起意;因為其他的幫派與犯罪份子,都已被DDS「處決殆盡」。
59歲的前DDS隊員馬托巴托,在2016年年中他才主動離開證人保護計劃,並於秋季...

59歲的前DDS隊員馬托巴托,在2016年年中他才主動離開證人保護計劃,並於秋季正式以證人的身份現身媒體與國會聽證會,指控杜特蒂「利用死亡小隊非法暗殺千餘人」,以期能激起輿論的反應。 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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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小隊:當街處決與分屍

馬托巴托表示,在這段期間,DDS的摩托車隊會在城市間巡弋等待命令,「處決任務」的場合,也多在人口稠密的大街道上:
殺人後我們從不用跑的,我們都用走的混在人群裡,然後消失。
這一方面是殺雞儆猴,二方面也因為警方的姑息讓DDS有恃無恐;除了當街殺人之外,DDS也接受暗殺指示,他們通常會在綁架目標後凌遲對方,並讓「查理.邁可」(Charlie Mike)——杜特蒂在DDS內的代號——端詳之後再殺了對方,「然後一定要把屍體肢解,或是分段燒掉、或是丟到海裡,就是讓這些名字『人間蒸發』。」
此外馬托巴托還指控杜特蒂曾在1993年,下令伏擊菲律賓調查局(NBI)前來納卯糾察的幹員,並於視察現場後,親手打光了「兩個烏茲衝鋒槍的彈匣」,當場擊斃了奄奄一息的對方。
法庭上,馬托巴托巨細靡遺地解釋了多起滅屍過程,有焚屍、有分段掩埋、有沉到沼澤餵鱷魚,講到激動時刻,一頭灰髮的馬托巴托還多次落淚,不能自己。他表示,2013年年初時,他在納卯見到三名年輕的女性,因為被懷疑與販毒網路牽扯,因此被DDS抓起來後姦殺刺死——這是馬托巴托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並動起了「脫隊」的念頭。
馬托巴托在2013年年底向合作多年「情如兄弟」的拉斯卡涅斯表示,自己已有年紀,想要洗手不幹,之後也藉故缺席多次DDS的擊殺任務。但與此同時,DDS內部也陸續爆出了多起叛逃者被組織處決的消息,因此馬托巴托才決定逃離納卯,並輾轉潛入了馬尼拉尋求司法部的庇護。
然而這段作證的過程,並無法阻止各地死亡小組的繼續行動,甚至聯馬托巴托本人也受到威脅。
DDS會在城市間巡弋等待命令,「處決任務」的場合也多在人口稠密的大街道上,警方的...

DDS會在城市間巡弋等待命令,「處決任務」的場合也多在人口稠密的大街道上,警方的姑息更讓DDS有恃無恐。圖為菲律賓的武裝部隊穿梭在城市中,正準備執行反毒掃蕩任務。 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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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擊:總統具有司法豁免權

眼見昔日「老闆」杜特蒂即將登上總統大位,感知到氣氛不對的馬托巴托也知道司法部將不再有餘力保護他,因此在2016年年中他才主動離開證人保護計劃,並於秋季正式以證人的身份現身媒體與國會聽證會,以期能激起輿論的反應。
然而學歷只有小一的馬托巴托並不識字,許多的證物與人名指證,也因缺乏切確的紀錄頗不清晰。國會聽證會上,杜特蒂派的議員們就多次交叉詢問,逼出馬托巴托在罪證指控上的矛盾,並質疑他「說謊、精神異常、受到有心政客操弄」。
我說的都是真相。我做了這些事,我奉命殺了許多人。我要說的就只有這些。我之所以來這(國會)是希望能彌補正義,我還能去哪?去納卯市,那裡根本沒有正義;去找納卯警察,他們會直接斃了我。
馬托巴托表示。但杜特蒂一族全盤否認這些指控,還稱馬托巴托是「來路不明的瘋子」;同時,杜特蒂也將矛頭指向了前司法部長、時任國會司法委員會主席德.利馬。
曾任司法部長的德.利馬是杜特蒂人權紀錄的最大質疑者之一,但在馬托巴托案爆發前一個月,杜特蒂總統卻對全國公開德.利馬與一名已婚司機的不倫戀情,並稱德.利馬與「她的不倫愛人」,涉嫌在其司法部長任內向監獄內的毒梟勒索,以偷運毒品進監獄為交換,收取不當的政治獻金。而馬托巴托出面作證的同時,德.利馬也正面臨國會的紀律調查,因此整起事件也被杜特蒂派攻擊為「帶風向、抓交替」的假爆料。
德.利馬在9月下旬被國會投票剝奪了司法委員會主席的職位,而納卯市檢方也以馬托巴托的在國會證詞為證據,起訴他為「綁票殺人嫌疑人」並將其逮捕;與此同時,菲律賓總統府也出面表示「總統具有司法豁免權」,因而拒絕了調查委員會深入追查的可能性。轟動一時的爆料案,自此陷入停滯的死路。
曾任司法部長的德.利馬是杜特蒂人權紀錄的最大質疑者之一,但在馬托巴托案爆發前,杜...

曾任司法部長的德.利馬是杜特蒂人權紀錄的最大質疑者之一,但在馬托巴托案爆發前,杜特蒂卻對全國公開德.利馬與一名已婚司機的不倫戀,還涉嫌在其司法部長任內向監獄內的毒梟勒索。圖為德.利馬在11月7日向最高法院提出請願,要求停止杜特蒂對她個人私生活的攻擊。 圖/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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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小的不殺大的,這場血戰有沒有盡頭?

死亡小隊風波後,杜特蒂也多次發表自爆言論,在12月接受《法新社》的訪問時,杜特蒂甚至回憶自己曾在年輕時「到街上巡邏殺壞人」。這些誇張言論,也陸續引發國會反對黨議員意欲發起調查的聲浪,但杜特蒂本人卻總以「沒有啊,我亂講你還當真」為回應。
國際間對菲律賓人權現況的擔憂,雖然沒影響草根民意對杜特蒂的支持,但包括歐盟、美國與聯合國在內,卻多次發出對菲律賓反毒戰爭失控的擔憂。在過去,菲律賓的反毒行動多倚賴美國緝毒局(DEA)支援,包括跨國線報、專家訓練與器材物資,菲國都與美方同調運作,直到杜特蒂上台後,多次透過暴言話術表達反美言論後,雙方的合作才出現變數。
根據《路透社》報導,在菲律賓毒品市場,大批的毒品原料都是透過中國或華裔黑幫所輸入,其中雖也有港台幫派的參與,但最大宗的進口與合作來源卻仍是中國。
菲律賓緝毒署的官員透露,儘管反毒戰爭殺得腥風血雨,但主要遭到處決的都仍是下游的成癮者或藥頭,跨國販毒網路的真正核心,至今還未受到直接的打擊。儘管杜特蒂政府曾多次召見中國大使要求北京方面加強執法,杜特蒂本身在訪中的同時,也意圖加強兩國反毒的合作,然而中方配合的成效、以及菲國是否能在美國DEA縮手後維持跨國反毒的能量,至今也是各方所關注的長期焦點。
但至少是現在,各地橫行的死亡小隊,與總是遇到拒捕、也總是能擊斃嫌疑犯的菲律賓警察,短時間內仍將是杜特蒂反毒戰爭的「政績推手」。
各地橫行的死亡小隊,與總是遇到拒捕、也總是能擊斃嫌疑犯的菲律賓警察,短時間內仍將...

各地橫行的死亡小隊,與總是遇到拒捕、也總是能擊斃嫌疑犯的菲律賓警察,短時間內仍將是杜特蒂反毒戰爭的「政績推手」。 圖/歐新社

Monday, December 26, 2016

聯合/謝志偉在說什麼?

2016-12-27 03:08聯合報 聯合報黑白集
駐德國代表謝志偉。 圖擷自謝志偉臉書
駐德國代表謝志偉。 圖擷自謝志偉臉書
學生上演納粹變裝秀引發爭議,駐德代表謝志偉卻在臉書插科打諢,說會出現這種事,都要怪國民黨「把黨旗當國旗」。這種發言,外長李大維也覺得不妥,認為謝志偉已不是電視主持人,身分不宜。
納粹變裝秀引發以、德兩國的抗議,謝志偉不嚴肅面對此事,卻還有心情藉機大批在野黨;其邏輯,真教人開了眼界。這種東拉西扯、不問是非的態度,除反映其心態扭曲,也辱沒了他駐德代表的職務。
光復中學是一所聲譽不錯的高中,這次之所以會出現離譜的納粹崇拜秀,主要是台灣的教育及社會價值混亂所致,讓學生無法養成正確的價值觀,連教師和校方都迷失方向。就這點看,在台灣,這恐怕不只是一校一班的問題。
以謝志偉的說法為例,他不僅沒有一句對納粹的譴責,卻把中華民國國旗的問題扯成「納粹陰魂」,更把台灣揮舞國旗的人形容為「血滴子」。如此失當的類比及狹隘的偏見,究竟想向社會乃至學生傳達什麼思想?
謝志偉雖當了駐德代表,卻仍未擺脫他電視名嘴的脫口秀心態;事實上,像他這樣用「妖魔化國民黨」的放大鏡看世界的人,在民進黨內相當普遍。彷彿人間發生任何大小不幸,只要手指著國民黨,凶手就可手到擒來。這種不能「就事論事」的態度,也就談不上明辨是非黑白;長期在這種政治汙染下受教育的一代,又如何建立理性的價值觀?
謝志偉在說什麼,你聽懂了嗎?

聯合/反核食揭露台日夥伴關係的假面

http://udn.com/news/story/7338/2193482


2016-12-27 03:08聯合報 聯合報社論
食安公聽會場外抗議聲浪不斷,民眾高呼「反核食、要健康」口號。 記者黃義書/攝影
食安公聽會場外抗議聲浪不斷,民眾高呼「反核食、要健康」口號。 記者黃義書/攝影
反核食公聽會最近重新召開,持續發生民眾抗議場面,一時恐難善了。與此同時,外交部也證實,日本政府因不滿台灣持續管制日本核災食品,因此暫停召開「台日經濟夥伴委員會」,進而使「台日經濟夥伴協議」(EPA)談判宣告停擺。先前傳出蔡政府擬以解禁日本核食以換取台日簽署EPA,如今看來,並非空穴來風。
這其實不是蔡英文上台後台日兩國首度觸礁事件。原本預定在今年七月底召開的「台日海洋事務合作對話會議」,即因為南海仲裁案出爐,而被推遲到十月底舉行。十月底召開時,更因為外界質疑蔡政府擬以沖之鳥的「主權換漁權」,而讓這項會議在各說各話下倉促落幕。台日談判接連觸礁,對一向自詡為親日的民進黨政府,真是情何以堪。
回顧去年七月蔡英文的訪日之行,日方為了表示對民進黨即將執政的高度期待,不僅由安倍的胞弟岸信夫全程陪同蔡英文參訪安倍的故鄉,以凸顯民進黨與日本情誼之深厚;日本政府更刻意安排蔡英文與安倍在餐廳閣樓的「不期而遇」,以顯示雙方緊密的價值同盟。然而,日本再高的期待似乎不敵政治現實的考驗,雙方再多的默契仍必須接受台灣民意的試煉。
十月的「台日海洋事務合作對話會議」不了了之,民進黨不少人認為,是國民黨杯葛及社會親中反日的意識形態作祟所致。事實上,堅持沖之鳥的主權與漁權不可分割,一直是台灣多數民眾的基本態度;不以主權交換漁權,也是國內民意的最大公約數。至於解禁日本核食的難產,執政黨將之歸咎於國民黨的無理杯葛,事實上,若非民眾對日本核食具有強烈反感,已淪為國會少數的國民黨恐無能力指引民意。
由此可見,當前台日關係的難題,並不在於國民黨的強力反對,也不在於台日政府關係不夠緊密,而是在台日長期不對等的關係下,台灣民意對於蔡政府對日本的盲目屈從感到不滿,並因而反撲,這是結構面與現實面碰撞的結果。
首先,談台日不對等關係的結構面。蔡政府上台之後,民進黨與日本政府雖具有共同的反中立場,但台日間不對等關係的格局並未因之改變,日本仍一如過去完全以其國家利益為出發點,且以「上國」之姿來指導台灣。至於民進黨,則和以往一樣,把日本當成抗衡中國的利器,卻對台灣自身的利益缺乏完整考量。也正因為如此,在台灣有求於日本多於日本有求於台灣時,會讓民進黨對日本有一廂情願的幻覺,從而輕忽日本務實的本性。日本堅持台灣先要解禁福島核災食品,台日兩國才有可能啟動台日經貿協議談判,原因正在於此。
其次,談台日兩國政府忽視台灣民意的現實面。日本過度「靠勢」民進黨執政的權力,卻忽視台灣民意的多變性。安倍政府以為,完全執政的蔡英文應該是無所不能;殊不知,蔡英文的民意支持度在短短三個月即面臨雪崩式下滑,這讓蔡英文面對解禁日本核食議題顯得難以著力。
另一方面,民進黨也低估了國內民意對於進口核災食品的反對。蔡政府在三天內匆匆開了十場公聽會,急欲強行通過此案,這種霸王硬上弓的作風反而助長了反撲的火勢,使事態擴大。日本交流協會會長大橋光夫在「台日經貿會議」上,違背默契說出責備台灣的重話,當然是對蔡政府的處理能力感到不耐,卻也暴露了日本高調指導政局的傲慢。
一位日本學者最近評論台日關係說:「在解禁福島食品輸台問題上,日本太強勢,台灣太急促。」這正是對當前台日關係的最佳寫照。日本若不能放下「上國」的身段,好好傾聽台灣民意,只會讓台日兩國人民的情感越來越遠;反觀,民進黨若不能務實地看待台日關係,只片面追求聯日抗中,恐將喪失國家利益。

Thursday, December 22, 2016

在「中華民國」走了之後:馬拉威的斷交國記事

http://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3/1628600

在「中華民國」走了之後:馬拉威的斷交國記事

2016/04/14 14:38:35 陳岱嶺
非洲內陸的馬拉威,在與「中華民國」斷交後,與我們還剩下怎樣的淵源呢...? 圖/...

非洲內陸的馬拉威,在與「中華民國」斷交後,與我們還剩下怎樣的淵源呢...? 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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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孤獨的「台北公園」
在距離台灣一萬零三百公里遠的紅土大陸上,非洲內陸的馬拉威,曾經有著這麼一座「台北公園」。
為了紀念中華民國與馬拉威兩國邦誼友好,1984年,在推廣首都外交的考量下,台北市政府動用第二預備金,花上將近一千兩百多萬台幣,在東南非洲小國馬拉威的首都里朗威(Lilongwe)蓋了一座台北公園。不過廣袤的園區荒煙蔓草,放眼所見唯一的建築,只有一幢雕梁畫棟,名為「中馬亭」(取名自中華民國與馬拉威兩國首字)的小小中國式涼亭,落寞地佇立在那裡。
二十五個年頭後,來自遙遠東方,操著同一種語言、卻又不同腔調的另一群人,運來了大量的機具與工人,剷平公園,在涼亭旁大興土木起來——此時是2009年,中華民國與馬拉威斷交一年後,早被遺忘了的台北公園上,上海重工正在動土興建一棟大型國際會議中心以及馬拉威第一間的五星級飯店。這高達二十七億台幣的建設,只是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那建交支票裡的小小一項。
高樓拔地而起的景象,預示著這片土地未來的幾年內,會有更多的援助承諾將給一一兌現。而這塊地上曾經象徵的遙遠友誼,業已不復存在。唯獨公園裡的中馬亭卻被刻意留了下來,擠身在周邊嶄新落成的巨大建築群中,盟邦情已逝,剩下來的卻是某種刻意比較與展示意味,以及那令人發噱的時代諷刺感。
位處東南非洲的馬拉威,是個面積台灣三倍大,人口一千七百多萬的狹長內陸國,也是僅次於內戰頻繁的索馬利亞之後,非洲第二貧窮的國家;而在地理之外,馬拉威也是台灣到「目前為止」,最後一個在外交戰中被中國「挖斷」的邦交國(甫與中國建交的甘比亞,嚴格說來不屬於「被挖斷」)。
青天白日旗在遠方的土地上降下,五星旗升起。每每斷交的消息傳回島國,無止盡的內幕、秘辛、口水、焦慮,隨著熱潮的過去,而逐漸遠離我們的視野;然而在降旗背後,「斷交」對邦交國的人民,又有什麼影響呢?
200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正式與馬拉威建交,雙方互設使館,而中國也履行了投資援助...

200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正式與馬拉威建交,雙方互設使館,而中國也履行了投資援助的承諾,砸下了大筆金援給馬拉威。 圖/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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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拉威的首都里朗威,圖中的馬拉威國際會議中心旅館,以及各項土木工程,都是中國建交...

馬拉威的首都里朗威,圖中的馬拉威國際會議中心旅館,以及各項土木工程,都是中國建交後的策略投資。 圖/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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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中資建案之中,唯獨公園裡的中馬亭卻被刻意留了下來,擠身在周邊嶄新落成的巨大...

在一片中資建案之中,唯獨公園裡的中馬亭卻被刻意留了下來,擠身在周邊嶄新落成的巨大建築群中,盟邦情已逝,剩下來的卻是某中刻意比較與展示意味,以及那令人發噱的時代諷刺感。 圖/吳宗樹 Joseph 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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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斷的愛滋計畫
台灣人要走了!誰來繼續幫我們對抗愛滋呢?
2008年1月,當中華民國駐外團隊正式撤離時,馬拉威北部的人們,對台灣醫療團在當地行之有年的愛滋介入計畫即將中斷,而感到焦慮非常。台灣醫療團撤離的,不只是高達20名以上的醫療相關人力,也包含了大部分所屬的儀器與機具,還有背後龐大醫藥資源及技術。在醫療團之後,馬拉威北部高達五萬名直接或間接依賴區域內相關公衛計畫的愛滋患者,也陷入了未來的求醫困境
一大清早,走進由台灣於2001年協助興建、馬拉威北方最大的Mzuzu中央醫院,會看到人山人海從各地前來看診的民眾。對這些民眾而言,因為基層醫療資源的極度匱乏,迫使其必須翻山越嶺,走上十幾、二十公里,甚至需要過夜,才能來到這北部最完善的醫院看診。此間,藏在門診區狹窄診間,並不起眼的「彩虹門診」(Rainbow Clinic),就是眾多的病患遠道而來的目的地。
進入千禧年之際,馬拉威逐漸籠罩在愛滋肆虐的陰影裡。在這普遍對愛滋缺乏認知的世界,疾病帶來的污名與居高不下的死亡率,讓恐懼席捲了整個社會。那時,台灣派駐馬拉威的醫療團,在北部Mzuzu中央醫院,建立了全國第一個針對愛滋患者提供雞尾酒療法的門診——「彩虹門診」——透過台灣協助建立示範性的愛滋治理機制,馬拉威北部地區的疫情才終於被有效的控制。
台灣醫療團過往透過彩虹門診建立了愛滋患者電子病例追蹤系統,有效的協助當地衛生部門掌握愛滋患者的人口學資料與地理分佈,電子化的病歷也對於當地衛生人員在追蹤病史上,有很大的幫助。
為了幫補馬拉威醫療資源的缺乏,台灣政府也於2000年在馬國北部的Mzuzu市興建...

為了幫補馬拉威醫療資源的缺乏,台灣政府也於2000年在馬國北部的Mzuzu市興建這所「Mzuzu中央醫院」。 圖/任書逸 William J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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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zuzu醫院的一隅。在台灣醫療團的協助之下,Mzuzu中央醫院建立了全國第一個...

Mzuzu醫院的一隅。在台灣醫療團的協助之下,Mzuzu中央醫院建立了全國第一個針對愛滋患者提供雞尾酒療法的門診——「彩虹門診」——此後,馬拉威北部地區的愛滋疫情才終於被有效的控制。 圖/任書逸 William J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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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醫療團的困境與局限
與上述台灣醫療團在馬拉威發展多項公共衛生計畫相比,斷交後接手的中國醫療團,醫護能力則相對侷限得多,大半時間只能固守醫院。其中一大因素,是因為中國醫療團英語能力普遍不足,團內僅聘任一位翻譯,卻要供應所有醫師看診時的溝通。
中國派駐醫療團的方式,是由各省分配一個邦交國組織之。以馬拉威為例,是由陝西省負責。不同省份之間既存的發展與人才聚集上的層次差異,也讓不同醫療團間的專業素質有很大的差距。不過,唯獨在英語溝通上,各省的醫療團隊卻都共同地會遭遇到互動困難。「我們出來前會集訓幾個月,目的主要是加強英文。」一名中國醫師對同在醫院工作的我說到。
此外更為重要的問題在於,中國醫療團的派遣,大體上只是要「延續」台灣之前給予馬拉威的東西,但本身缺乏明確且詳盡的發展計畫,一開始也沒有公共衛生或醫療資訊相關的專業人員,在團隊中予以協助。這樣的狀況,都讓中國團隊難以延續過去台灣在建立彩虹門診等衛生發展工作上,進入社區、與各行動者搭建夥伴平台的行動。
「轉換外交承認對馬拉威政府並不是錯事,但是政府應該努力讓每一件援助項目在斷交後持續照計畫進行,以讓馬拉威人得到保障。」一位當地的政治分析師對媒體說到
如今,我們北部的同胞正因為彩虹門診相關計畫的停滯,而默默的受苦。
一支來自陝西的中國醫療團,在馬國首都醫院看診。中國醫療團的派遣,大體上只是要「延...

一支來自陝西的中國醫療團,在馬國首都醫院看診。中國醫療團的派遣,大體上只是要「延續」台灣之前給予馬拉威的東西,但本身缺乏明確且詳盡的發展計畫。 圖/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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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大禮
不過對中、馬兩國的高官而言,那些貼近土地,以社會弱勢者為標的、那些因細膩援助發展工作而發生的細瑣困境,與一件件在媒體上看起來風光萬分的建設工程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中國式的發展觀,在類似馬拉威這種亟待基礎建設全面開展的國家,很容易與上層政治人物的政策買票一拍即合。建交後源源不絕的基礎建設承諾,更是窮國馬拉威的隔壁鄰居——尚比亞——三十六年前老早迎來的大禮。
尚比亞是馬拉威的鄰居,兩者都蘊含著豐富個礦產,擁有且適合農業發展的地理條件。但因為皆為內陸國因而缺乏海港,在經濟上難以透過出口累積經濟資本,甚至還得片面仰賴靠海的鄰國座位自己出口的命脈渠道。當時,尚比亞原可穿過南方的英屬南羅德西亞(今辛巴威),再由當時的葡屬東非(今莫三比克)的海港出口貨物;但是南羅德西亞獨立之際的白人少數政權騷亂,卻讓這條貿易路線變得充滿不確定性。在這個因素下,尚比亞由北方邊界建立跨國鐵路,經坦尚尼亞連接至海港出口貨物,就變得相對可行。
由於缺乏經濟誘因,有資本與技術能力的西方國家對於興建這條跨國鐵路興趣不大,甫與該國建交,且急欲拉攏非洲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藉著這個契機,於是宣布無償提供五億美金,協助兩國興建的「坦贊(中國譯尚比亞為贊比亞)鐵路」。
在意識形態壁壘分明的冷戰年代,此舉也為中國爭取到非洲眾多新獨立國家的支持——特別在聯合國中,中華人民共和國急欲取代中華民國的「中國代表權」之戰裡,更是格外重要。
1971年坦贊鐵路正式動土後,在隔年1972年聯合國大會的2758號決議之戰裡,中華人民共和國或多或少也因此得到了非洲國家的普遍支持,最終才在這場「正統爭奪」中,一舉取代了中華民國的代表席次。
坦尚尼亞境內的「坦贊鐵路」,是中國「非洲外交戰」中的轉折援助案。 圖/維基共享

坦尚尼亞境內的「坦贊鐵路」,是中國「非洲外交戰」中的轉折援助案。 圖/維基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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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強人政治到現實主義
有趣的是,在這波「倒向北京」的浪潮裡,夾在坦尚尼亞跟尚比亞之間的馬拉威,卻始終拒中國於門外。其實,這跟馬拉威自1966年執政至1994年的政治強人——班達總統有關。
作為馬拉威的獨裁者,班達總統堅決「反共」,擔心中國會透過外交與援助,來扶植當地共產黨。認為政權受共黨威脅的班達,也因而對中國的拉攏採取不友善回應。某方面來說,中華民國跟馬拉威能夠維持長達41年的邦交,這位在位29年的強人總統,亦是「居功甚偉」,而非兩國外交辭令上常見的「台馬人民友好」等冠冕堂皇的制式理由。
然在1994年班達總統下台後,馬拉威的外交立場轉趨猶疑。自2004年上台的莫泰加總統首度想要與中國建立關係(但該意圖稍後被閣員洩露給台灣大使)以來,台灣只能灑下更多的政治獻金與援助承諾來穩定邦誼。但2007年年中,當台灣還沈浸在馬拉威於世界衛生大會上,感謝台灣對該國愛滋防治的貢獻所帶來的國際能見度時,馬拉威官方卻再次暗地與中國加速接觸。而後,馬拉威國會事務部長亦密訪北京,並在得到鉅額援助承諾之後,選擇在2007年12月底——於陳水扁總統計畫出訪馬拉威前夕——正式宣佈與中國建交。
1967年8月,結束訪台行程前的馬拉威總統班達(中,持帽者)在總統蔣中正(中,持...

1967年8月,結束訪台行程前的馬拉威總統班達(中,持帽者)在總統蔣中正(中,持仗者)的歡送下離台。 圖/聯合報系資料圖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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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達總統卸任後,接著上台的馬拉威總統莫魯士(圖左)仍延續了對台的友好關係,並在1...

班達總統卸任後,接著上台的馬拉威總統莫魯士(圖左)仍延續了對台的友好關係,並在1995年時訪台。 圖/聯合報系資料圖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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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9月,馬拉威總統莫泰加才訪台參加台非元首高峰會,但在同時馬國政府卻以暗...

2007年9月,馬拉威總統莫泰加才訪台參加台非元首高峰會,但在同時馬國政府卻以暗會北京,並於同年年底宣布中馬建交。圖由左至右分別為:馬拉威總統莫泰加,布吉納法索(與台仍有邦交)總統龔保雷,以及陳水扁總統。 圖/聯合報系資料圖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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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國總統莫泰加(左)的安排下,中國與馬拉維在2007年年底閃電建交,隔年3月胡...

在馬國總統莫泰加(左)的安排下,中國與馬拉維在2007年年底閃電建交,隔年3月胡錦濤就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迎接來訪的莫泰加總統;而無奈之下,台灣也只能宣布與馬拉威斷交。 圖/中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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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給不起的鉅額未來
馬拉威如此絕情,難道是台灣過去給的不多嗎?
事實上,台灣為了維持邦交所付出的成本,雖然不若天價,卻也不算小氣,甚至馬拉威政治人物索求千奇百怪的政策支票,台灣方面往往也都吞下照收。好比斷交前幾年,在穆塔卡里總統的要求下,台灣硬是付了8.1億台幣,買了三架飛機協助馬拉威發展航空業。除此之外,台灣也投入了不少的金額,幫馬拉威建立了國會大廈、中央醫院,道路,以及電子資訊設備等。更不用說長期派駐當地的醫療團與農技團,及眾多技術輸出與援助發展項目。
然而與之相比,北京方面公開承諾的援助款項,卻是天文數字般的六十億美金(一千八億台幣),約為馬拉威年度GDP的四分之三強。在這樣的對比之下,考量自身無力跟進後,台灣政府也只好於2008年1月宣布斷交馬拉威。
「中華民國」離開後,自2009至2012年間,中國在馬拉威投入了高達30項的援助計畫。其中,中國驚人的大型基礎建設能力,最是讓急需發展的馬拉威心動不已:與中華民國斷交前,馬拉威是個通訊十分不發達的國家,但與中國建交不到四年,中興、華為等大型通訊公司卻為整個馬拉威建立了幾乎覆蓋全國的3G網路基地台。在你乘著吉普車越過馬國北部萬里無人的尼卡國家公園時,也不難在大草原中看見拔地挺立的中資基地台。
除了大型基礎建設外,大量廉價的中國產品,也隨中國商人的湧入而進到了馬拉威。如今,在一個一天人均不到兩美金的地方,廉價的雙卡手機、甚至三卡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人手一機的轉變,亦讓建交後的中國,快速而「有感地」進入了馬拉威的當地生活。
與中國建交不到四年,中興、華為等大型通訊公司卻為整個馬拉威建立了幾乎覆蓋全國的3...

與中國建交不到四年,中興、華為等大型通訊公司卻為整個馬拉威建立了幾乎覆蓋全國的3G網路基地台。 圖/任書逸 William J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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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中國餐廳。除了大型基礎建設外,大量廉價的中國產品,也隨中國商人的湧入而進到了...

貴族中國餐廳。除了大型基礎建設外,大量廉價的中國產品,也隨中國商人的湧入而進到了馬拉威。 圖/任書逸 William J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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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利是圖的勒索政客
除了上述的援助承諾,檯面下沒有公開的支票,亦為這塊土地上帶來難以估量的影響。上位高官長期透過玩弄兩岸關係得到鉅額密款,中飽私囊,甚至將鉅額捐款拿來圖個人政治的私利、侵蝕在地本已貧弱的民主體制。這些貪腐弊病,在馬拉威這類轉換外交承認的國家同樣屢見不鮮。
像是先前所提到的莫泰加總統,其在2004年首次傳出斷交風聲後曾獲邀訪問台北,但隔年卻脫離了原屬的執政黨,另外建立了自稱「馬拉威民進黨」(Malawi Democratic Progressive Party )的「新」執政黨,以培養自己黨羽、打擊原執政黨的政敵。
雖然台馬雙邊都否認該次出訪與隨後建立新政黨有所關連,但這其間創黨的財源何來?卻頗耐人尋味。
當莫泰加總統在2012年因心臟病猝逝之後,各地的海外密帳都陸續被媒體揭露。其中,僅僅在台灣銀行南非分行的帳戶,就有高達三億五千萬美金的款項,數字遠遠高於其他海外密帳總和。諷刺的是,當初受莫泰加總統總統之命,暗中前往往北京磋商建交的部長,亦從中國那邊私吞了十億元的援助款項,並於建交後火速逃往英國。
馬拉威一連串私吞外國援助款項,以及高層政治鬥爭與貪腐的醜戲不斷上演,讓不少外國援助機構都不信任馬國政府,部分援助更因此計劃在2012年之後撤離或中止,無論是對該國農業還是公共衛生上的發展,都是雪上加霜。
2005年1月,時任馬拉威總統莫泰加訪台,並與陳水扁總統共同在中正紀念堂接受軍禮...

2005年1月,時任馬拉威總統莫泰加訪台,並與陳水扁總統共同在中正紀念堂接受軍禮歡迎。但回國之後的莫泰加總統,卻身擁鉅款另組執政政黨,掀起一陣內政與外交的風波。 圖/聯合報系資料圖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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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來了
相對於兩岸政策轉換所帶來的政經影響,馬拉威人在生活中對轉換外交承認後,體悟更為深刻的,卻是2008年後不斷湧入的中國人。其中,又以小型零售商人最甚。
在非洲,例如馬拉威的鄰國——坦尚尼亞或尚比亞等地——因為獨立後很早就從中國迎來大量的基礎建設援助,隨之而來的中國人,長年下來也要以形成頗具規模的華人社群;但馬拉威與中共的建交往來還不到十年,華人在當地帶來的政治與經濟影響,衝突感才方在社會中緩步升溫。
馬拉威過去與中華民國的邦交關係,反而形成了一種緩衝,即便仍有中國人在馬拉威經營生意,但畢竟缺少領事保護等外交保障,數量仍顯著少於附近的國家;但如今,在Mzuzu市中心走上一遭,街上經營小型零售店舖的,幾乎都是遠道而來、存有掏金夢的中國商人。走入店內,即便是馬拉威本地店員在顧店,也往往會在收銀台的角落,看到坐在那兒「監視」店員與顧客的中國籍店主。透過膚色與語言,即便素昧平生,但他們就會非常快的對你建立起所謂「自己人」的親暱認知。然而這種異鄉的邂逅固然親切,但反向來看,這正也顯示出這群新來的陌生人與當地社會的疏離,以及商機背後的社會緊張。
中國人快把我們生意搶光了!
今年初,Mzuzu近兩百位本土零售商群聚起來抗議,要求政府把當地的中國籍商人「驅逐出境」。
根據馬拉威法令規定,境外人士是不允許從事直接面對顧客的零售產業,但該國貿易部的執法並不徹底,其不作為的態度,也讓中國零售業者大舉湧入馬拉威各大城市,甚至小鄉村,迅速地佔領了各個社區的零售產業位置。華商的大舉「入侵」,也煽起了2011年馬拉威所爆發的全國性反華示威,直到抗爭過後,馬國政府才逐步把中國人的商業行為限縮到國內四個大城市內。
街上經營小型零售店舖的,幾乎都是遠道而來、存有掏金夢的中國商人。走入店內,即便是...

街上經營小型零售店舖的,幾乎都是遠道而來、存有掏金夢的中國商人。走入店內,即便是馬拉威本地店員在顧店,也往往會在收銀台的角落,看到坐在那兒「監視」店員與顧客的中國籍店主。 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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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在地商人競逐之外外,華人僱主在世界各地惡名昭彰的低給薪問題,也正在馬拉威上演。
中國雇主只付給馬拉威勞工一個月13美金的薪水,遠低於政府最低薪資規定的20美金。有些中國工廠,還會把勞工關在廠裡一整天。
在英國《衛報》的報導中,受訪的當地人如此批評。
過去,西方人在非洲大多以經營大型礦產或物業為主。其資本主義營利與剝削的行為,雖然正在發生著,但基於產業型態、以及長久以來殖民教育灌輸的意識等,一般非洲的基層人民在沒有菁英的鼓動下,亦難形成反抗的意識;但中國小零售商進入非洲的方式,則是直接與土地接觸,與非洲分享文化格格不入的華人價值觀,在人與人之間的日常互動裡,反倒對當地常民帶來更為直接且頻繁的衝擊。
諷刺地是,過往帶著人民對抗西方殖民者的菁英,此刻卻熱衷於與中國高層做生意,甚至扮演著中國企業與官方的買辦。對於人民的怒吼,就如同馬拉威商務部發言人說出「不知道為什麼抗議者只針對中國人」般,不食人間煙火地與地方脈絡脫節。
中國小零售商進入非洲的方式,則是直接與土地接觸,與非洲分享文化格格不入的華人價值...

中國小零售商進入非洲的方式,則是直接與土地接觸,與非洲分享文化格格不入的華人價值觀,在人與人之間的日常互動裡,反倒對當地常民帶來更為直接且頻繁的衝擊。 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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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國離去後,「台灣」該怎麼回來?
「其實,我們還是很想念台灣。」在工作即將結束的尾聲,一位為馬拉威NGO工作的當地朋友,在他的辦公室裡這樣告訴我。
你們帶來幫助,但中國人沒有,中國人只把錢帶了出去,沒有留下東西。
他有點難過地說道。
在Mzuzu醫院中等候看診的病患。 圖/任書逸 William Jen

在Mzuzu醫院中等候看診的病患。 圖/任書逸 William J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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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的人做出怎樣的事,才會讓人懷念?」我不禁思索。在國外穿著國旗衣唱唱跳跳,言必稱「我不是中國人,我來自台灣」的宣示,都讓人想起如台北公園般,這些在兩岸外交爭奪戰中,被時間遺忘在遙遠土地上的政治遺跡——相似地動作都是如此刻意、空洞,對當地缺乏情感的符號——其目的不在與當地人對話,而在於消除對於己身存在無法被肯認的焦慮。
「你覺得台灣人跟中國人有可能在這個世界裡被區別嗎?」在短暫的工作即將結束的某個下午,往首都的路上,我問著同為台灣人的老闆。「憑什麼呢?」老闆看了看紅土大陸橙黃的夕陽問到。也的確,如果我們在看待當地人的心態上,都在心裡面可能存有某種利用與不在乎,在當地社會留下不負責任的傷害,那憑什麼要求別人來區辨我們呢?
回到故事一開始的Mzuzu中央醫院,醫療團宿舍的中華民國國旗降下,台灣在馬拉威的故事,卻沒有隨之結束。過去執行醫療團計畫的屏東基督教醫院,在斷交後透過該院挪威籍董事的關係,轉以挪威海外非營利組織的身份,延續過去推動的愛滋社區充權與醫療資訊系統計畫,以民間的力量阻卻了官方援助中斷對當地的負面影響。
和某些國旗高掛的邦交國相比,馬拉威北部的人們因為台灣過去扎實的援助發展工作,以及不因斷交而毀棄承諾的歸來,在不刻意之中,扎扎實實地建立對台灣一詞帶有溫度與敬意的理解。台灣社會亟欲在國際上找尋的「品牌形象」, 或許在紅土大陸的斷交國土地上,正在萌芽。
馬拉威社區的巡懷健康教育。台灣社會亟欲在國際上找尋的「品牌形象」, 或許在紅土大...

馬拉威社區的巡懷健康教育。台灣社會亟欲在國際上找尋的「品牌形象」, 或許在紅土大陸的斷交國土地上,正在萌芽。 圖/任書逸 William Jen